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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何高光
翻开明代“闽中十才子”王恭的诗集,大多是“松下煮茶听松涛”的隐逸句子,比如,他写过“江南虽好是他乡”的乡愁,也写过“山深无客至,独对白云闲”的自在。可偏偏有一首诗,他写得格外郑重,字里行间全是对一位官员的敬重,诗名就叫《美宪佥陈公重修玉融天宝陂》。全诗如下:
咨访代宸聪,霜威八郡中。 褰帷询潦旱,按俗悯年凶。 地古潴防失,江流斥卤通。 绣衣亲计粟,玉节坐鸠工。 瘴海秋腾隼,关河晓驻骢。 已兼修废坠,非但慰疲癃。 陂水寒仍绿,鹾田岁又丰。 永贻饘粥惠,宁忘我侯功。 利泽思王景,恩波感白公。 铭心那可报,镌石纪无穷。 这首诗主要赞颂宪佥陈公重修福清天宝陂的功绩,诗中表达了福清百姓对陈公的感恩之情,同时也说明水利工程对农业生产和百姓生活的重要意义。
诗句解析
“咨访代宸聪,霜威八郡中”,写陈公能代朝廷了解民情,其威严传遍八郡。
“褰帷询潦旱,按俗悯年凶”,描绘陈公亲自深入民间,询问水旱灾情,怜悯百姓在灾年的困苦。
“地古潴防失,江流斥卤通”,说明天宝陂因年代久远,蓄水堤坝损坏,导致江水泛滥,土地盐碱化。
“绣衣亲计粟,玉节坐鸠工”,表现陈公亲自核算粮食,主持召集工匠,积极推动重修工程。
“瘴海秋腾隼,关河晓驻骢”,形容陈公在重修过程中行动果断,经常视察各地。
“已兼修废坠,非但慰疲癃”,强调陈公不仅修复了废弃的水利设施,还让百姓不再受病痛之苦。
“陂水寒仍绿,鹾田岁又丰”,描绘了重修后陂水清澈,盐田丰收的景象。
“永贻饘粥惠,宁忘我侯功”,表达了陈公的恩惠将永远惠及百姓,百姓不会忘记他的功劳。
“利泽思王景,恩波感白公”,将陈公的功绩与古代治水名臣王景、白居易相提并论。
“铭心那可报,镌石纪无穷”,说明百姓铭记陈公的功绩,只能通过刻石来让其功绩永远流传。
这首诗采用先叙后议的手法,先详细描述陈公重修天宝陂的过程和成效,然后在结尾表达对陈公的赞美和感恩之情。诗歌语言简洁明快,对仗工整,用典恰当,生动展现了陈公的形象和功绩。
一个爱躲在山里写诗的隐士,为何会专门为官员“点赞”?诗里的“陈公”是谁?他主持修复天宝陂,又藏着怎样的故事呢?
先认识写诗的人
要懂这首诗,得先懂王恭的“挑剔”。
王恭是福建长乐人,生于元末明初,早年躲在七岩山里当樵夫,白天砍柴,晚上写诗,自号“皆山樵者”——连名字都带着“避世感”。后来,永乐皇帝征编《永乐大典》,60岁的他才被请出山,可编完书,他就辞了官,又跑回山里隐居了。
这样的人,眼里向来只有山水和闲情,连官场都懒得沾。可他偏偏为“陈公”写了诗,还把陈公比作东汉治水的王景、修西湖白堤的白居易,说他的恩德能让百姓“永贻饘粥惠”(永远有饭吃)。
能让隐士主动“夸官”,这位“陈公”,绝不一般。
“陈公”是谁?
诗里的“宪佥陈公”,名叫陈灏,广东归善人(今惠州),官衔是“福建按察司佥事”。简单说,就是地方上的监察官,既要查官员贪腐,也要管百姓的难事。
陈灏的仕途,用“坎坷”两个字就能概括,但他的“直”,却刻在骨子里。
他本来叫陈鲁生,早年靠地方推荐(乡荐)入朝。洪武二十三年,朱元璋召见他问话,他不绕弯子,直戳民生痛点,皇帝听了反倒欣赏:“这人才有担当!”当场赐名“灏”(取“深远广大”之意),还封了他“工科给事中”的官。
可直性子容易得罪人。后来,他弹劾贪官,被贬去边境戍边;好不容易复官做了监察御史,又因替百姓说话,再被贬成小县尉。有人劝他“少管闲事”,他却反问:“当官不为民,不如回家种地。”
洪武二十四年,陈灏调到福建巡查,一到福清,就被眼前的景象揪了心——龙江边的农田干裂一片,有的地里还留着海水漫过的白渍,百姓蹲在田埂上叹气:“天宝陂冲垮了,淡水留不住,海水倒灌,今年又要饿肚子了。”
天宝陂:福清人的“救命坝”
百姓嘴里的“天宝陂”,不是普通大坝。
早在唐代天宝年间,福清人就靠着智慧,在龙江中游修了这座大坝——它最绝的本事,就是“拒咸蓄淡”:拦住上游的淡水用来灌溉农田,挡住下游涨潮时的海水,防止倒灌田地。有了它,龙江两岸数万亩的农田能够旱涝保收,福清人靠它才能吃得上饱饭。
可到了明代,一场大洪水冲垮了天宝陂大坝。没了大坝,淡水顺着江流走,海水倒灌进田里,好好的土地就变成了“盐碱地”,种啥都不成。当时的地方官要么推说“没钱”,要么说“技术难”,这事就拖了下来,直到陈灏来了。
在巡查福清期间,他蹲在陂坝遗址上,摸了摸被冲碎的河卵石,又去农户家看了看缸里仅剩的陈粮,当下拍了板:“这陂,我来修!”
修陂亲力亲为
修陂要花钱、要人、要技术,哪一样都不容易。
当时有人劝他:“等朝廷批银子吧,不然出了错,你又要被贬。”陈灏却摇头:“百姓等不起。”他没等拨款,自己先带头捐了俸禄,又挨家挨户去劝乡绅:“陂修好了,大家的地都能种,日子能过,这钱花得值。”
等到募捐的钱凑够了,他又把“办公室”搬到了工地。王恭在诗里写他“绣衣亲计粟,玉节坐鸠工”——穿著监察官的“绣衣”,却没半点官架子:早上跟工匠一起算粮草够不够吃,中午蹲在坝上看石头怎么垒,晚上还在油灯下改修陂的图纸。
几个月后,天宝陂修好了。当上游的淡水顺着坝体流进农田,百姓们拉着陈灏的手,要给他送粮送菜,他都推了:“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。”
恩情没被忘记
因为太刚直,陈灏的仕途起起落落,直到晚年辞官回乡。史料里关于他的记载很少。但福清老百姓没有忘记他,王恭也没忘记。
王恭听说陈灏修陂的事,专门写了那首诗,把他比作治水名臣王景、白居易——这不是夸张,是因为真懂:对百姓来说,能让大家有饭吃的官,就是最好的官。
在后来的几百年里,天宝陂被一次次重修,陈灏的故事也跟着陂水流传下来。2020年,天宝陂入选“世界灌溉工程遗产”。如今,站在这座千年大坝上,还能想到600多年前,那个穿著绣衣的官员,蹲在工地上,为百姓的“一碗饭”忙碌的样子。
王恭的诗,早被刻进福清的历史里;而陈灏的为民情怀,比诗更长久。就像天宝陂的水,流了千百年,还在滋养着这片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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